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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1月2日 星期日

當意義只剩下痕跡本身:蔡明亮《玄奘》


本文首刊於表演藝術評論台
http://pareviews.ncafroc.org.tw/?p=11993


演出:蔡明亮 (導演)、李康生 (演員)、高俊宏 (繪畫)
時間:2014/8/2 19:30
地點:中山堂

文 鄭芳婷

入座以後,所見是一張偌大純白紙毯,毯上躺著身著猩紅袈裟的李康生,彷彿入眠,又像是入定,或者更像是一尊展覽雕刻,供人瞻仰參觀。觀眾不斷從紙毯後方的大門魚貫而入,甚至有些像是遊客,瞥見了奇觀而驚歎不已。三面式的劇場沒有中產階級式華麗舞台,只是暫時架起的觀眾席,旁邊杆架甚至不穩到導演必須在開演前提醒大家特別留意。左舞台側的觀眾席則是在演出的兩小時內,不斷有人進出行走,在距離李康生不到五公尺的畫面內,造就極度疏離的景象:紙毯有如建構出來的古早幻境,而一旁的觀眾席則硬生生地拉扯回現實,實與虛、靜與動、清醒與眠夢,《玄奘》所提問的生命的辯證,早在戲開始前業已上演。

一百三十分鐘的戲,由於戲劇動作乾淨緩慢而顯得漫長,台下觀眾的些許躁動襯著台上表演者的泰然自若,彷彿身處迥異的世界。對雙方來說,都是一場雄壯的
「等待」: 觀眾等待更多戲劇行動的開展,表演者等待下一個動作cue點。然而,這是一場「徒然」的「等待」,由於台詞、情節、角色完全被抽換抹去,「等待」似乎失去「意義」,所有參與者有如弗拉第米爾愛斯特拉岡等待著果陀一般,不知所等何物,甚至不知為何所等,雖然不知,卻仍是必須等。而這種「不知」正是這齣戲所要強調的生命本質。

身著黑色工作服及黑框眼鏡的男子入場後,首先在紙毯一角以黑色碳筆畫上一隻蜘蛛,觀眾興致盎然地等待更大的動作發生,然而畫者只是緩慢地在紙毯全境畫上十數隻蜘蛛,以蛛絲相連。大約三十分鐘以後,仍然靜躺著的李康生像是身陷蛛網的斑斕生物,依舊文風不動。畫者接著以炭筆大塊塗抹紙毯,覆蓋過蜘蛛,將李康生置入不明黑色場域,又畫上一枚白色彎月,巨大樹影及飄零花朵。錯綜複雜的枝幹層層包覆,將李康生裹進暗夜叢林的懷抱。畫者有如造物主般不斷替換背景,而李康生只是靜躺,彷彿一切與之毫不相干,他只是「被動地」被置入世界,雖然被動,卻仍是存在。「被動」似可作為這齣戲所定義的第二項生命本質。

終於,李康生悠悠醒轉,望向四周,充滿困惑。女子上場,將整張紙毯抽起摺疊,壯闊的黑夜樹影因此瞬間消逝。李康生重新置身於新的白色紙毯,他開始進行一系列飲食、誦經與剃髮的儀式化動作。簡單的動作卻充滿遲疑與惶惑,終至顯露其彌天鋪地的荒謬性。四位畫者依序上台後,以跪爬姿在紙毯畫上黑色長曲線;李康生以羅伯威爾森式的緩調遊走於其間,所向不明,直至畫者向上拉起紙毯,他掙扎於繼續遊走,最後被紙毯捲起包覆,最終只得逃離至紙毯之外。被抓起成團的紙毯攤開後,覆滿皺褶與破洞,李康生復走入其中,吃起一塊大餅,餅屑落在紙毯上,留下生存過的痕跡,雖有痕跡,卻無從解釋。「荒謬性」則是這齣戲所論之第三項生命本質。

不知、被動且荒謬,玄奘踽踽獨行的旅程映照出生命的狀態。蔡明亮的《玄奘》無有任何明顯故事線與角色分配,僅以幾樣大型戲劇動作,精準凝練地呈現其對生命概念的辯證。所有的符號意義只剩下痕跡本身。耗費時間創造出來的大千世界在瞬間被抽換,製成供坐紙墊;玄奘的一切作為,由於迷失方向且終點不明而充滿荒謬與無解;觀眾等無結局或令人安心的情節詮釋,唯一擁有的是當下的戲。戲成為痕跡,它鏡像化生命的痕跡,痕跡本身即為意義。








2013年10月14日 星期一

後現代主義與結構主義劇場經典之作《沙灘上的愛因斯坦》

圖片出處:www.nytimes.com

演出:Robert Wilson and Philip Glass
時間:2013/10/11 18:30

地點:LA Opera

文 鄭芳婷

《沙灘上的愛因斯坦》(Einstein on the Beach),是美國意象劇場導演羅伯.威爾森(Robert Wilson)於1973年首演的作品,此劇被譽為後現代主義戲劇經典,音樂由飛利浦.葛拉斯(Philip Glass)創作。全劇將近五小時,無中場休息,但允許觀眾自由進出。色調冷冽的舞台上,尺寸扭曲的大小道具彷彿出自幻境,演員如抽離魂魄的機械器具持續重複、堆疊、增減動作。整個劇場氣氛恍惚迷幻,不時飄來陣陣大麻味。

作為一齣歌劇,《沙灘上的愛因斯坦》卻無顯著線性故事情節、甚至語言本身也似乎僅殘存「能指」這一部份的意義,演員誇張卻幾乎毫無情緒的念詞將原本的「意指」生冷抽斷,觀眾因此不再可能進入任何可供忘記現實的傳統故事,而必須以「冷眼」加入這場看似龐雜,實則經過縝密計算的結構性史詩表演。

威爾森在意「結構」,「敘事」則幾乎消亡。劇中歌詞如12345及Do Re Mi,除代表數學與音樂兩種派典之間永不停歇的對話,也直接將敘事語言宣判死刑。由於失去敘事可提供的幻覺娛樂,觀眾必須直接面對舞台上挑戰人體觀戲極限的演出。緩慢且重複的動作凸顯「時間」的主題,五小時中千變萬化的表演,然而單看每一分鐘卻像是沒有盡頭似地單純重複,這正是威爾森劇場用以暗喻人生時間觀的手法。


圖片出處:super-conductor.blogspot.com

2013年9月3日 星期二

光之全域感官升華──詹姆斯.特瑞爾脫塵出世的光之啟蒙


影像出處:www.triangulationblog.com/2010/12/james-turrell.html

本文首刊於《藝術收藏+設計》九月號

藝術家:James Turrell
時間:2013/7/15

地點:LACMA

人類的心靈始於一片不斷變換光影的海洋深處。—詹姆斯.特瑞爾

2013是充滿光與色彩的一年,美國當代裝置藝術工作者詹姆斯.特瑞爾(James Turrell)的個人創作大型回顧聯展照亮了全球藝文界。本聯展由洛杉磯郡立美術館(Los Angeles County Museum of Art) 、休士頓美術館(The Museum of Fine Arts, Houston)及紐約古根漢美術館(Solomon R. Guggenheim Museum) 共同策劃舉辦,吸引眾多藝迷前往三地觀展朝聖,並再度喚起大家對特瑞爾至今已持續創作超過三十年的巨型地景裝置藝術《羅丹火山口》(Roden Crater)的熱烈期待。本文將聚焦於洛杉磯郡立美術館的《詹姆斯.特瑞爾回顧展》(James Turrell: A Retrospective ),並延伸討論特瑞爾的創作理念與其他經典作品。

●創作哲學的啓發:天空

特瑞爾於1943年出生於美國娛樂業之都洛杉磯的帕薩迪納市(City of Pasadena),孩提時代即展現對天空與飛翔的高度興趣,十六歲取得飛行駕照,1965年在波莫納大學(Pomona College)取得感知心理學學士,同時修習天文學、數學及幾何學相關課程,而後在加州大學爾灣分校(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Irvine)取得藝術碩士。特瑞爾不以傳統繪製為主要創作方式,他試圖抓住光線與空間偶然的互動關係,向觀眾重現這些只可心領神會的感知經驗。其創作素材除投影設備、燈泡等人造發光裝置,也包括太陽、月亮、銀河等自然光源。

「天空」是特瑞爾創作中永恆的命題,其意象以各種形態不斷再現於作品中。由於特瑞爾及其父母皆為虔誠的貴格教徒,其藝術作品包括一件專為貴格教會設計的《櫟樹集會所》(Live Oak Meeting House)。集會所屋頂中央設有一巨大方形天窗,觀者於室內仰看壯麗天空與日光變化,產生莊嚴又奇幻的感受。如此「脫塵出世」,正是特瑞爾作品的一貫風格,觀眾彷彿入境世外,自然而然地放緩觀賞速度,重新體會自身與周遭環境的相互關係。


影像出處:www.justbreathe.de/wordpress/?p=7026

●「光」與「空間」作為「存在」

天空中各式各樣的光線向來是特瑞爾的主要創作靈感,他對於「光」及「空間」的獨特理解及感受,於1966年首次出現在他的學校作業《白色》(Afrum)中,此作業而後發展為他著名的《投射作品》(Projection Piece)。作為本次洛杉磯郡立美術館回顧展的開場之作,觀眾首先看見兩牆面的接角處有一看似飄浮於空中的白色半透明正方體,然而當觀眾稍一定神,即可發現此立方體實際上是天花板的強烈燈源照射在牆面上所製造出的錯覺,立方體最前方的邊角隨觀眾站立位置的變換而動。另外,特瑞爾的《全像》(Hologram)系列作品,同樣隨觀眾視角的不同而改變形狀,但是結構並不相同。「全像」是一種紀錄物體反射光波中全部信息(振幅、相位)的拍攝技術,透過重新建構物體反射或透射的光線,使拍攝影像產生真實立體的效果。特瑞爾藉由這項技術,在平面作品上虛擬立體動感的光線,擾亂傳統觀看方式的同時也重新定義觀看的本質。


影像出處:www.archdaily.com

上述「平面」與「立體」之間的辯證性,也體現於印地安納州立美術館展出的《鎧衣》(Acton)一作中。藉由特殊的光線配置,他在美術館展示廳中投影出一白色平面,使得觀眾往往先誤認所見為二維實體空白畫布,而後才驚呼原來眼前的畫布竟是一個長方形的三維立體空間,「實」的物件頓時轉化為「虛」的空間。與《鎧衣》一作概念相似的《瑞瑪桃白》(Raemar Pink White)亦於本次回顧展中展出,同樣以光線巧妙呈現虛與實的轉換。對特瑞爾而言,光並非僅為造就視覺的媒介,而是具有「物質性」(materiality)與「存在性」(presence)的「景觀」本身,它連結著觀者內心的吉光片羽,猶如海德格(Martin Heidegger)所謂之「此在」(Dasein),昭示一種透過對「存在」的心領神會而展開的存在方式。


影像出處:www.timeout.com

不同於上述以「光之存在」建(解)構空間的作品,特瑞爾的《黑暗空間》(Dark Space)則強調「光之缺席」(The absence of light)。此作每次僅開放兩位觀眾入場,限時十分鐘。工作人員指示觀眾以手觸牆,緩緩走進黑暗迂迴的長廊,最後抵達一個幾乎沒有任何光源的黑暗空間,內置兩張沙發椅供觀眾坐下。觀眾伸手不見五指,四周除了心跳聲外幾無其他雜音,大約過了半分鐘,逐漸適應黑暗,眼前方浮現模糊的圓形微光。此微光實際上是特瑞爾在黑牆上繪製的灰白漸層色塊,在完全黑暗的房間中,曖曖發亮。另外一件作品《墨西哥萊姆》(Key Lime),同樣置於漆黑的暗房中,觀眾眼前所見為一道隱隱透光的牆,牆上是數個長方形的光框,然而當觀眾走近並伸手觸碰,才發現那面牆實際上是一個無法確定深度的立體空間。此二作品皆以「光之缺席」創造出一種朦朧詭譎的空間感,讓觀眾因難辨方位而屏息觀察,感官因此無限放大,卻又同時遊走在失魂狀態的邊緣。


影像出處:hyperallergic.com

●「全域感官」與精神昇華

本次展品囊括特瑞爾近五十年創作生涯中的重要作品,包括各種結合光線與空間元素的裝置、素描及印刷品、以及相關影像紀錄。值得一提的是,獨立於主要展覽之外,還有一個需額外購票的體驗作品《光瀑布》(Light Reignfall),主角是一件超過九英呎高的大型金屬球狀裝置,出自特瑞爾《感知細胞》(Perceptual Cells)系列作品。由於每個時間單位內,只供一人進入體驗,名額有限,票卷老早便售罄。現場的工作人員身著實驗室白外套,指示觀眾踏上階梯,躺在一白色窄床上,窄床稍候被推入球狀裝置內,長達十分鐘的表演於焉開始。裝置內以光影模擬人們因揉眼睛而產生的視覺效果,伴隨耳機內的聲響,讓觀眾體驗藝術家所指涉的一種介於意識與睡眠之間的精神「初始狀態」(alpha state)。觀眾可自行選擇「溫和」或「強烈」兩個版本,溫和版提供有如萬花筒般的奇幻景象,觀眾通常可放鬆觀賞;強烈版則因人而異,有的觀眾甚至表示他們「看見」孩提時代的記憶及惡夢,或是感覺自己的魂魄飄浮在外太空。這些不同的體驗心得也正是特瑞爾藝術作品的中心哲學:重要的不是我創造了什麼,而是觀眾感受到什麼。


影像出處:www.nbclosangeles.com

特瑞爾擅長以光影與空間配置來創造漫天鋪地、如夢似幻、彷若時空靜止的氛圍,例如其「全域感官」(Ganzfeld)之系列作品。「全域感官」的字源為德文,意指「整體」,最初為北極探險者用以描述一種由於雪盲所造成的迷失感,這種迷失感使人無法分辨雪地與天空之間的界線。回顧展第二展場的《呼吸光》(Breathing Light)正是特瑞爾再現「全域感官」經驗的作品。觀眾須於展場外排隊等候入場,每次開放六位觀眾,入場後必須將私人鞋履脫下,套上展場準備的丟棄式紙鞋,然後坐在前置空間等候。工作人員此時向觀眾說明觀展須知,並且提醒行動較為不便的觀眾注意階梯,因為場內不斷變換的光線將使眼睛疲憊,甚至產生幻覺。走上階梯進入方型入口,場內是一片灩灩藍光,定睛一看,發現天花板、牆壁與地板之間皆以弧形取代直角,以致於視覺上看不出相交的界線。藍光緩緩轉化為各種不同色彩,觀眾在這片不斷變換色彩的幻境中隨意漫遊、觀察、凝思。最遠處是一片弧角長方形色塊,被光源吸引上前試圖觸摸色塊的觀眾會被工作人員阻止,因為那片色塊實際上是一個立體空間,觀眾將因腳下的高低差而失足墜落。在這片太虛幻境之中,藝術不再存於觀者眼睛之外,而是「存在」於「觀看」本身;觀者觀看藝術,並觀看「觀看」的本質。


影像出處:www.klisia.net

●終極藝術:羅丹火山口

誠如文化藝術評論家約翰.柏格(John Berger)所論:文化、知識與信仰深刻影響人們觀看的方式,特瑞爾的理念不僅締造當代藝術新紀元,更從根本上撼動傳統藝術的結構與概念,刺激人們對於「觀看」的想像。特瑞爾的創作絕非傳統藝品,他提供一種超越文本的藝術感知經驗,而這個理念完美體現在他的終極藝術作品《羅丹火山口》之中。此創作計畫始於1979年,集建築、拼貼、裝置、設計之大成,結合光、環境、空間、宗教等元素,至今仍持續設計建造中。本次回顧展亦展出《羅丹火山口》的相關攝影紀錄與原始草圖,以及藝術家於1985年為建造作品而製的大型模型,模型使用的材料包括石膏、顏料及火山口的泥土石塊,真實呈現作品的創作雛形。

《羅丹火山口》坐落於美國亞利桑那州弗拉格斯塔夫(Flagstaff)沙漠中的大型死火山口,海拔約5,400英呎,佔地直徑約三英里。特瑞爾自中南美洲印地安古老民族的自然空間概念獲得靈感,將之改造為一個可以肉眼觀測及欣賞天空光線變換的天文台。此長期藝術裝置十分巨大,結構如金字塔並設置一隧道型入口,觀者由此進入火山之中藝術家所設計的二十個室內空間,得以從不同角度觀測天象,紛呈多彩的天空與光線美景一覽無遺。特瑞爾說明,此作品的概念在於讓觀者體驗所謂的「地質時間」(geologic time)以及「光之場域的音樂性」(music of the sphere in light),從中感受近似天人合一的「存有狀態」(being),藝術家最初的觀看方式因此不再重要,觀者的感受才是此作品的核心。


影像出處:www.robotspacebrain.com

●創造當代藝術新風華

特瑞爾在1967年於帕薩迪納美術館(Pasadena Art Museum)第一次展出作品,而後在阿姆斯特丹市立博物館(Stedelijk Museum Amsterdam)、紐約惠特尼美術館(Whitney Museum of American Art)、以色列博物館(Israel Museum)、維也納應用藝術美術館(Museum for Applied Arts)、洛杉磯當代美術館(Museum of Contemporary Art, Los Angeles)、匹茲堡麥特列斯工廠(Mattress Factory)、沃夫斯堡美術館(Kunstmuseum Wolfsburg)等地展出,2011年並參與第五十四屆的威尼斯雙年展(Venice Biennale)。特瑞爾獲獎無數,其中包括1984年麥克阿瑟基金會所頒發的藝術獎(MacArthur Foundation Fellowship)。

特瑞爾對美國當代藝術的發展厥功甚偉,他獨特的創作理念使他被歸為「加州光與空間運動」(California Light and Space Movement)的核心人物之一。此運動盛行於1960年代的南加州地區,與當時的奧普藝術(Op Art)、極簡主義(Minimalism)、及幾何抽象(Geometric abstraction)概念淵源甚深,並且深受抽象畫家約翰.麥格勞夫倫(John McLaughlin)的影響。它側重觀者感知藝術作品的過程,藉由光線、空間、及色彩的特殊運用探討藝術與觀者之間的互動關係。加州聖地牙哥當代美術館於2011年推出的主題展覽:《現象:加州光,空間與表面》(Phenomenal: California Light, Space, Surface),即系統地展出此藝術派別的經典作品,包括本次回顧展的開場作《白色》。

身為「加州光與空間運動」個中翹楚的特瑞爾,其作品較其他藝術家作品更添一分後現代劇場的舞台表演情境,使觀眾陷入一種時空停滯而心神感知無限擴大的狀態中,與美國劇場大師羅伯.威爾森(Robert Wilson)的意像劇場(Theatre of Images)美學不謀而合。如他早期在加州曼多塔(Mendota)工作室所做的實驗:窗外的燦爛陽光或闌珊燈火,透過部份塗黑的窗口照射進來,在有如黑盒子劇場的工作室中,隨著時間流動不斷變換,形成神祕幽微的景色,可謂最瑰麗莫測的表演者。特瑞爾的光與空間「劇場」,向觀眾揭示人類「觀看」的結構與機制:「觀看」不再囿限於睜開雙眼所見,更包括閉上雙眼仍能感受到的潛藏文化記憶景觀。換言之,觀者的純粹感知不足以構成「觀看」,其不斷運作的人文精神才是真正重點。正如特瑞爾所言,觀者棲身於柏拉圖的洞穴內,望向土牆上真實世界的影子,在理解「觀看」意義的過程中,重新看見那些被忽略已久的心靈景觀。


影像出處:www.lacma.org